外一篇:小鱼之死——主啊,我愿你来(连环画)

【卷首语】

因为这一周我收到问题很少,所以本期的“问答与回应”将推迟到下一周。更重要的原因是本周发生了一场悲剧——和睦同居五年的那条小鱼儿死了,它的尸体像一粒小小而坚硬的子弹,击中了我的灵魂。我中断了和神学院教授正常的神学讨论。我需要一些时间为这条小鱼儿编写一本连环画或纪念册,并将我在上个主日的证道讲章中,关于多加复活未能尽言的一些话也写在里面。死亡和复活是新约圣经启示的中心;然而我一直担忧,从奥古斯丁到加尔文这个西方教会的传统,将这个中心偏转了,这构成了天主教和新教共同的传统,中世纪和近现代之间,罗马与新教之间,并没有界限。从《忏悔录》、《上帝之城》、《论三位一体》、《反多纳徒主义》、《反伯拉纠主义》,经过经院哲学和修道院以及耶稣会,到圣公会的《共祷书》、路德宗的《协同书》、改革宗的《基督教要义》……复活的位置越来越偏移,在后现代已经彻底消失在此岸世界的红尘之中。从活着到复活,这是我们的改革神学。这本连环画可能是不寐之夜比较特别的文字,旨在将死亡和复活变成真问题和主要问题。连环画分上中下三册,上册的图片主要是我个人的摄影作品;中册取材网络摄影作品;下册主要是名画。我也盼望不寐之夜的读者带着这本连环画预备使徒行传下一站——去意大利,把文艺复兴从未复兴的希望,播种在我们人生的路上。意大利就是这个世界,这个人类。亚当之后,伊甸园变成骷髅地,世界中心不在花园,而在墓地。(任不寐2014年7月2日)

上册:行过死荫的幽谷

2014年7月1日上午10:58分,小鱼死了,享年至少五岁。

这一天是魁北克省“国庆节”,热浪迷茫,令人窒息。

城市露出烦躁的表情,没有人在乎一条小鱼儿的死亡。

6月28日天气就非常炎热,小鱼沉在鱼缸底下,艰难地呼吸着。

我不忍心又目睹了他三天的挣扎。一度激烈地翻滚,后来静静地守候在水的深处,等候死亡。

据说有些动物可以预知自己的死亡,就会安静下来,等候那一刻。

我把他放在地下室凉爽的地方,流泪为他祷告。深夜能听见他最后一次翻身的响声。

我梦见他又活了,在我写作休息的时候,快活地向我游来。

整整五年了,我从电脑上抬起目光,看见的总是他活泼的表情。

每一次写完讲章最后一个字,我会像方济各一样第一个走到他的身边。

时间是一分一秒过去的,我刻骨铭心经历他一个人和死神搏斗,无能为力,肝肠寸断。

在我的世界里,在我的生命里,在我的身边,有一条垂死挣扎的小鱼儿,他是我所爱的。

我看着他在死,任凭这幼小的生命当着我们的面被死神奸污、蹂躏和毁灭,我爱莫能助,欲哭无泪。

挣扎,挣扎,一天一天,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一分钟一分钟。五年了,我们朝夕相处。

鱼说:你看不见我眼中的泪,因为我在水中。水说:我能感觉得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

我们都看见彼此的眼泪,我们声音如雷却寂静隔世。

我抚琴,你不再跳舞;我举哀,你不再前来安慰。

小鱼啊,正在离开的小鱼啊,你永远也听不到我那些撕心裂肺的爱。

死,你到底是什么,你的毒钩在哪里,你的权势从何而来。

我不能再爱这个世界,因为死在这个世界掌权,有如此绝对的权力。

我从未如此震撼启示录最后的呼喊:主啊,我愿你来。主啊,我愿你快来。

那时候死亡死了,你可以把小鱼还给我,如同将多加活活地还给那些姐妹。

有人说:没有人知道鱼会哭,没有人看见鱼的眼泪。

但我听见你在哭,夜以继日。

你这小小的生命,也正被祝福。愿神祝福你这不屈不挠的三天。

鱼类的寿命与其个体大小有关。这条小鱼的寿命只有5年左右。

我和小鱼都无法超越那个界限和铁律。然而我从未如此憎恶死亡。

死亡不仅丑,而且恶。它不容分说夺去了小鱼。

小鱼死了。在水把他作为牺牲品举起给摩罗之前,我捞出他的身体。

美丽的眼睛,黑而透明,永不瞑目,深邃危险。小鱼的眼睛是通往宇宙深处的大门,空虚混沌,渊面黑暗。我看见了却什么也看不见。那里装满了黑暗的暴政,还是天国的黎明。阴森还是曙光,这是一个问题。我震撼、敬畏和恐惧,我接受我的爱人被未名之神所蹂躏。那一刻我疯狂地沉默着,脑海被格式化,打不出一个文字。面对死亡我手无寸铁。在无边的揶揄、殴打、践踏之中,我看见我们赖以存在的幸福如此虚空、贫瘠、脆弱和一文不值。

我把小鱼放在洁白的纸巾上。小鱼的身体柔软,弱小,无助……

这是世界上最孤单的小鱼儿,他一直一个人,没有配偶。他只有我,阴阳永诀,人鱼两隔。

我为他造一件简朴而干净的棺木,小心翼翼地入殓。

墓地选在大草原河畔,这样我可以常常去探望他。

有一只猫跟随我们,它闻到了死亡的味道,它闻到了小鱼的味道。

我看见周围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

这些黑暗的动物布满从城市通往墓地的道路。

也布满从墓地返回城市的道路。

有一些面孔是我熟悉的,在瓷器和年画上,在童年,在我的大学,在人间,在教会。

我要将我的小鱼埋得很深,很深——不给长脖老等留下任何机会。

无论死后衰荣,还是身后骂名,我绝对不把我的小鱼交给他们人类。

我在泥土上插满洁白的野菊花和牵牛花。

墓地选在河边,一些不知名的小花站出来,在我旁边一同肃立默哀。

墓地上空有黑色的幽灵,盘旋不已。

河里一只长寿者卖弄着他的成功神学。

一个更成功的属灵伟人又出现在地平线上。

远处还有一位空中掌权者。

它的眼睛比河边一切受造物都狡猾。

但这也是百合花开放的季节。

小雁向我身边围聚,他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他们不明白死亡。

但我决心不再收养任何别的小鱼。

真正的爱是不能转移和替换的,从来没有一种爱在轮回中成功旅行。

我一直不理解约伯的福分,除非那代表他原来儿女的复活。

空中有天使长的声音吗?

死亡,寂寞如昨。

我的墓地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就是雨水中的一条小鱼。

天黑了,我返回寄居的城市,如同穿越墓地里的森林。

晚餐有香味可口的鱼汤,沁入心脾,韵味悠长。

深夜胃痛,辗转反侧。保罗说,你要用点酒。IMG_5591.JPG

现在已经是7月2日的黎明。

小鱼离开我已经整整一天了。这世界继续草长莺飞,生机勃勃。

清晨的日光照在我的褥子上。我瘫痪的目光定格在小鱼五年来日日夜夜行走的地方。

一片空空荡荡,物是鱼非。

我的小鱼你在哪里啊,你魂归何处?

最后一口气,那口气去了哪里?它叫什么名字?它离开的时候心情如何?

我的小鱼儿你去哪里了。你不在了,你不在这里了。那你在哪里呢?“你”是什么意思,“你”还是“你”吗?“哪里”是什么意思,“哪里”还是“哪里”吗?

不寐葬鱼不敢效颦黛玉葬花,因为我的小鱼儿叫羚羊,或者多加。

只是以诺被上帝取去,再无踪迹……

中册:我们也不怕遭害

日头正热的时候,我沉沉地睡了。忽然有惊人的大黑暗落在身上。

在异象中收到小鱼的来信,寄自很远很远的地方:

亲爱的不寐:我看见了你的眼泪,我看见了你的忧伤。

你这忧伤和眼泪曾流给一位叫李思怡的小女孩儿。

你对她的悲伤欲绝超越了政论,寄顿于神学,痛不欲生于中山采薇。

我记得你第一次为我流泪是很多年以前了,《这条小鱼儿在乎》。

不过虽然我看见了你的眼泪和悲伤,你却看不透死亡和世界。

我首先向你保证:穿越死亡的峡谷,我到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其次,我需要向你说明:你要挽留我的那个世界,从来不是我的家乡。

你在这世界受苦如此之多,还不明白吗?

这世界有两个本质。第一,这是一个吃鱼的世界。没有一个不吃鱼的,一个也没有。

第二、这是一个垂死的世界,日已干涸,每况愈下,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逆转。

但起初并不是这样。

那时候神说,水要多多滋生有生命的物,要有雀鸟飞在地面以上,天空之中。

那时候神就造出大鱼和水中所滋生各样有生命的动物,各从其类。又造出各样飞鸟,各从其类。神看着是好的。

神就赐福给这一切,说,滋生繁多,充满海中的水。雀鸟也要多生在地上。

但有一天天起了凉风。

开始出现死亡。第一条鱼的名字叫亚伯。

拉麦又继承了该隐的凶残。

为了吃鱼,各种鸟人组织起来。

胃口越来越大。

吃鱼技术越来越强。

白种鸟是吃鱼的。

黑种鸟也是吃鱼的。

陆地上的动物是吃鱼的。

洞穴里的动物也是吃鱼的。

有一种无所不吃的族类更是吃鱼的。

更多的吃鱼者正从亚洲启程。

年轻的吃鱼者一代一代在接受学校教育,扑向水世界。

教育学的目标是:从小学习吃鱼的本领,将成本无限降低。

爱情青睐吃鱼能手。

苍蝇在鱼的尸体上扮演天使天军。

英雄或世界领袖是吃鱼最多的人。

美学和艺术是建立在吃鱼的基础之上的。

当他们的铁蹄抓入我们的身体,他们岂有一点点怜悯的心肠?

还有比和年龄与身体不相称的罪恶更令人绝望的吗?

杀鱼已经成了一种娱乐,人类无缘无故地恨我。

贪婪成性,欲望与日俱增,不可能收敛。

我在水边目睹了人类愈演愈烈的淫乱:带着别人的太太海枯石烂。

结果总是海未枯而人先烂。人的淫乱污染了陆地之后,污染了海洋。

越来越多海枯人烂的人类,将他们的儿女留在风中哭。

水里的族类开始分门结党,最丑恶的惺惺相惜。

大鱼吃小鱼,这是鱼世界不能治愈的绝症和丑闻。

陆地上,为了争夺吃鱼你死我活,最漂亮的鸟为了一点点粪土般的利益丑态百出。

最丑莫过夕阳红——人类已经白发苍苍,老刘很忙。

所谓全球化,所谓多元宽容,所谓普世价值——共同吃鱼。

所谓“做大做强”。

海洋已经无处容身。

没有谁在乎我们正在走向灭绝。

杀戮愈演愈烈。

淡水世界不再适合鱼类居住。

最后一条小鱼儿所制造的残羹,最后一杯羹,不是终于贡献给祖国和祖国人民了吗?

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新世纪的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和政治思想教育只有一个口号:弱肉强食,先下嘴为强。

只有嘴在进化,肚腹成为世界唯一的信仰。

一条小鱼儿,是一粒种子,从起初播下的。

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空中掌权者已经到了,已经出现在世界上。

他们吃我的时候,撒了很多谎:为了神,为了公义,因为率性。这是硬皮时代或神学时代。

所以,“不要为我哭,要为你们的儿女哭”。

最后的世界,找不到一条小鱼儿。

人类撒网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请你相信,我到家了。

其实我怎样死,你也将怎样死。

我在这边等你,等你穿越那狭窄的走廊。

只是祈祷也有人把你埋在最深最深的沙土中。

等候那新郎的双手,那有钉痕的手,把你和我一起揽入怀中。

我的朋友,但愿我现在的世界也是你的世界,我现在的国就是你的国。愿你平安。

下册:因为你与我同在

“耶稣鱼”是初代教会的一个符号。这不仅是五饼二鱼和复活节早餐的故事,也不仅是得人如得鱼的比喻。

希腊文“鱼”字可以解读为:耶稣基督,神的儿子,我们的救主。

救主真正的含义是将我们从罪中解放出来,而罪的工价就是死。

对死和罪的胜利是从十字架开始的。死使言说上帝成为必要和可能。

道成肉身的目的,就是为了显示死亡的真实性与永生的可能性。

死亡经验首先是他人之死。人在人们之中成为人。他人之死是我情感的一部分,它直接威胁到我的生命;他人的复活也必然是我生命的福音,我也可能分享他的复活。所以哥林多前书15:22说:“在亚当里众人都死了。照样,在基督里众人也都要复活”。

他人之死的影响正在减弱,吊唁人不再是当事人。死被悬置起来,十字架因此更被悬置。一方面认罪成为不可能,另一方面,复活成为童话。人类心照不宣地回避死亡,结果默契一致地回避基督。

消费、幽默和权力使蛇说的“不一定死”取代了神说的“必定死”。权力、幽默和消费正是智慧树的三个果子。这是文学、艺术和政治的三大主题。

如果说基督信仰靠从死复活来维系,这个原初意义上的基督教已经死亡。复活的希望不仅沦为幻想,实际上,比幻想更悲惨,已经成为虚无。“我们根本不在乎复活”,“生亦何哀,死亦何憾”。

人类文明靠死者(传统、知识与经验)统治和延续,而不是靠复活的盼望。已经死去的乔布斯比即将再来的耶稣对这个世界精神更有影响力。

真理不是由统计来决定的。但人类仍然是统计的动物。复活面临统计学的强大质疑。

我们对最切身致命的死却一无所知。死与生比三段论更有相关性。谁都认为人人都有一死——只有自己例外。

死的普遍性和客观性绝对不能来自归纳,只能来自启示。

教会正在放弃死亡和复活这个中心。圣道和圣礼都在死人面前和活死人面前连连败退。

教会必须为“活着”提供更高明的夸夸其谈和魔术杂技,因此连续被巴比伦劫持。

死亡是唯一值得惊异的事件,除了死亡事件,一切事件都是假新闻。

人不能活着经历死。没有人能回答死亡的询问。小鱼儿无言。

上个世纪末刘小枫等先行者编译了一些宗教启蒙读书,其中包括德国神学家云格尔(EbehrdJungel)的《死论》。这些著述旨在让“未知生焉知死”的国人眼睛睁开,正视存在的真相。因为不知死,不可能知生。

云格尔说:死是暗哑的,令人三缄其口。能来言说死亡的言语一定来自更遥远的地方,基督教信仰要求听见这“远方的言说”,信仰以此为生。

“以动听的言词掩饰我们必死的严酷性”,是一种主要的危险。这种危险是国学和普世价值的共同情妇。“基督教信仰应当抗拒这种危险”。

死和上帝有一种共性:都是不可定义的;并非我们主宰死,而是死主宰我们。一切都不确定,唯有死是确定的。我们必须放弃人定胜天和人定胜死的假冒,只有上帝可以对付和胜过死亡。

死的语言分享死的统治权,唯有福音能克服死讯。

耶利米书9:21 因为死亡上来,进了我们的窗户,入了我们的宫殿。要从外边剪除孩童,从街上剪除少年人。

以赛亚书 25:8 他已经吞灭死亡直到永远。主耶和华必擦去各人脸上的眼泪,又除掉普天下他百姓的羞辱。因为这是耶和华说的。

启示录20:14 死亡和阴间也被扔在火湖里。这火湖就是第二次的死。

启示录21:4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箴言10:2不义之财,毫无益处。惟有公义,能救人脱离死亡。

箴言19:18趁有指望,管教你的儿子。你的心不可任他死亡。

箴言14:27敬畏耶和华,就是生命的泉源,可以使人离开死亡的网罗。

死亡是无法制服的现实,一个咄咄逼人的信息。

只有亲身经历死亡,才能明白死亡的现实性和激进性。

面对死亡,人根本没有选择自由。没有谁面对死亡能保持镇定自若。

基督教以生克死,向死而生(罗马书6:10)。

但只有当人们把死亡与十字架上耶稣之死相联系且承认耶稣复活时,才能理解并胜过死亡。

启示录22:20 证明这事的说,是了。我必快来。阿们。主耶稣阿,我愿你来。

很多人有这样的想法:“我本来想死,看看别人是怎么哭我的”。

其实这是一个幼稚的想法,因为没有一个长期在乎另外一个的死亡。

有史以来,死亡被医学盲目追猎,无功而返。

祁克果说:信仰无非是怀着会被上帝所收容的信赖而向深渊的一纵罢了。

我在这座城市呼喊4年了,愿意把死亡和复活当回事的人寥寥无几。

也许他们更怕死亡和死亡的弟弟衰老,因此尽快享乐是他们对死亡唯一的抵抗。

他们都是作家和卡夫卡的门徒,绝不搬家,乐意把房子交给一切恶势力任意处置。

他们忙于享乐,而时光有限。所谓享乐,不过是在死人中寻找活人,用美学和科学取代神学。

人始终是尘土,努力用最后一根火柴或稻草照亮自己的尸体。

成人已经不关心死亡,留下孩子们的死亡敏感,如将残的灯火。

佛教走到了陆地的尽头,要在海边教导人完成与死亡的和解。

但对尚未克服死亡恐惧的人,是无自由可言的。

罗马尼亚作家尤内斯库(Eugene Ionesco)说:一旦知道人是会死的,童年就消失结束了。

但这个世界还在装嫩。

2014年7月1日,一天之内我长大了10岁。

人们都在离去,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存在主义和后现代主义中的人们,只是每天看着打字机和那些婆姨们,为粪土般的利益勾心斗角。粪土般的利益和无意义的好奇心可以转移相当一部分死亡恐惧。

主啊,你一言不发,为轻而易举将我归入你的永恒。

死亡是什么意思呢:时间死了。在我的死亡中,他们(人类)都死了。

死亡是原罪的最后结局。

死亡是基督携带我们向彼岸超越的大胆行动:闭上眼睛,准备起飞。死亡的另一面叫复活。

弗洛伊德说:如果命运没有一下子把所有的威胁都和盘托出,那你才能谈到幸运。但没有人是幸运的。

波伏娃《柔和之死》是虚构的萨特之死。“无神论的受难史”装作反抗是多余的,却仍在反抗。

萨特说:“我很清楚,在第戎没有人在等我”。

弗洛伊德在《一个幻想的未来》中,他宣布宗教是人的发明:宗教是以孩子谈到双亲的关系为天真的榜样的模拟产物。这条路上还有孟德斯鸠、洛克、狄德罗、费尔巴哈。

弗洛伊德貌似对死亡采取斯多葛派漠然任之的态度,不过是恐惧和挣扎之后的放弃而已。

加缪说自由只有一种,与死亡携手共赴纯净之境。

我无法强迫谁信仰上帝。信仰上帝,这意味着接受死亡;一旦你接纳了死亡,上帝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而不是相反。

这是一种死亡之感:痛苦对之已毫无作用,只能放弃殊死的搏斗,并与种种放弃进行殊死的搏斗。

耶稣之死更改了死亡的形象——躲进生命,不如躲进死亡——那个避难所和车站更为安全。

马丁-布贝尔(MartinBuber):我们对死毫无所知——至于时间是否在彼岸依旧跟随,也毫无所知。但他宣布:死亡是永恒的台阶。耶稣说:信我的,永远不死。

伊利亚斯-卡内蒂(EliasCanetti)说:随着似水流年,死鬼逐日增加。

所以我宁愿死于陨石,也不愿意死于人类的石头。

有一位法国神学家的观点是对的:我们必须与死亡抗战,却不可在斗争中期望个人的胜利或直接的胜利。上帝要在彻底弃绝之后重建我们。

我从未这样看见圣礼的伟大:“你们每逢吃这饼,喝这杯,是表明主的死,直等到他来”(哥林多前书11:26)。

“主的死”让我们不再害怕死亡,反而坦然面对。

但回答死亡是信仰的责任,是教会的责任。

我不谈生物学的死,教会对医学常识和寿命比赛应该毫无兴致。

我们负责回答这个问题:“死啊,你得胜的权势在哪里?死啊,你的毒钩在哪里?”(哥林多前书15:55)

有一条叫苏格拉底的小鱼儿,他一直未能说服希腊世界相信:他穿越死亡之后,会在一个更美好的世界里生活。

不过基督教比苏格拉底“奢侈”得多,我们信身体复活。得救的不仅仅是灵魂。

基督教关心的不是灵魂的轮回,而是人的复活。

圣经对死的言说首先与罪有关,然后瞩目复活。

罗马书6:23因为罪的工价乃是死。惟有神的恩赐,在我们的主基督耶稣里乃是永生。

雅歌8:6求你将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是耶和华的烈焰。

爱必须比死更坚强。

小鱼之死的三天,让我想起教皇约翰二十三世弥留83小时。约翰在遗嘱中说:关于我的死,你们可以用‘生的可怜,死的可怜’相称,可把这句话作为宽恕我的理由。

这是一种坚强,一种爱。

死亡意味着什么呢?我要同所有死去的相遇,那边的人更多。

邻居之死是死亡的呼召,把我们带到极端的真理面前:正视我们的垂死状态。

死亡也是与上帝相遇,同基督相逢的时刻。只有穿越死亡才能走进上帝。上帝封锁了所有通往乐园的其他的道路。

这需要信心。哥林多前书2:9如经上所记,神为爱他的人所预备的,是眼睛未曾看见,耳朵未曾听见,人心也未曾想到的。

死亡是奈何暗桥,还是金光大道?

西面安然而逝,保罗说死是好的无比的。

十字架神学不仅仅是苦难神学。路德说:在十字架上,耶稣就是“一切罪人之中最大的强盗、凶手、通奸犯、盗贼、亵渎圣物者、亵渎神明者,无人能与之比肩”。

但另一方面,十字架上的耶稣说“成了”,一切死亡和罪结束了,义和永生开始了!死亡死了,生命出生。

约伯记14:14人若死了岂能再活呢?我只要在我一切争战的日子,等我被释放的时候来到(被释放或作改变)。

约伯记19:26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必在肉体之外得见神。

布尔特慢说:死者的复活完全不可想象。何光沪夫妇的小册子沿着布尔特慢的方向继续试探了中国基督徒知识分子(《不朽还是消亡》,1988)。这本小册子鼓励当代人不再向圣经和传统寻找支援,而是转向医学和精神病学、“心灵学”、“新证据”和“超常材料”。末世论信仰的衰落,是教会衰落的根源。对传统教会来说,上帝第一重要性是提供永生,这本是道成肉身的目的。未来的希望是基督教的本质。现实关怀已经堂而皇之地取消了这个本质。此生本是永生的一部分和预备;现在我们不需要永生来预备此生,我们把耶稣扣留在地上,为我们准备一生的炭火、饼、鱼和水。

这是现代性的谎言:一方面,这个世界没有杀害上帝的儿子;另一方面,上帝的儿子再来毫无意义。我看见一片干涸的土地正在等候干涉;我的小鱼儿离开在干涸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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