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系列之二:为什么批判加尔文主义

引言:狂风从岛上扑下来

每次我们发出改革的声音,都会有一些风波乍起作为印证,让我们为此感谢赞美神。使徒行传27:14说,“不多几时,狂风从岛上扑下来,那风名叫友拉革罗”。这个拦阻在罗马之行的εὐρακύλων,就是“风波”的意思。蒙特利尔华人基督教会是一个历尽劫波的教会,在友拉革罗中,我们总被指示一条旧路:回到代号为埃及的座位上去,闭嘴。扑向我们的第一场风的名字曾叫“法老穷追恶犬疯”,第二场风叫“名牧张胆苍蝇飞”;第三场被称之为“黑门山上摇头急”。第三场风波似乎告别了前两场“控告弟兄”的故伎,开始下贱为“捂着耳朵”的旧招(使徒行传] 7:57)。作为对加尔文主义批判的反应,这场东南风或联军由两部分组成:极端加尔文主义从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生命神学那里借来更“有生命”的石头,而稀泥党人(有趣的名字)先假冒伪善祭起“合一”的“看法”,后开始用谎言封杀关于第一篇文章的任何声音,然后用更拙劣的谎言封杀任不寐的任何讲章。很久很久以前,赶走了耶稣之后,乡亲坐下吃喝起来玩耍,庆祝他们的“胜利”与“和平”。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堂会还是那个堂会,会堂还是那个会堂。只是这风必然一次比一次更残酷,谎言一次比一次更拙劣;而恩典一次比一次更恩典。

我为我们的同工流泪感谢神,特别是在这个“教会不是一般的恶心,而是非常非常恶心”的世代。正是在这样的粪围里,我应该感谢其中一位看轻羞辱、坚守在石头阵中的同工所作的见证:“一个被掩盖的基本事实是,长期以来,特别是中国教会,改革宗垄断了对自身和路德神学的叙事,其中不乏历历可陈的谎言、自义和谣言(攻击和友谊是这个谣言审时度势的两面)。这是今天,不寐之夜起来发出传统路德神学自己声音的理由之一。对这一点任何无限上纲的做法,若非出于无知,就出于宗派主义和私怨以及(稀泥党人的)假冒伪善”。对这样的见证的任何虐杀都是“他们教会”耻辱的标记,而神洞察一切:“我知道你的居所,就是有撒但座位之处。当我忠心的见证人安提帕在你们中间,撒但所住的地方被杀之时,你还坚守我的名,没有弃绝我的道”(启示录2:13)。不过既然我们靠主看见了那风的名字,更要以为大喜乐,满心欢喜,并继续我们的行程,持守和仰望前面“配为这名受辱”的荣耀。我们也要看见这风背后的美意,就是让我们一切的神学见证更加谨慎,“教会”怎样恶心都是正常的,求神造就我们的平常心;同时,极力为真理争辩,无论怎样呕心沥血、禁食祷告、谦卑顺服。

十字架的真理也是绊脚石,我们借着那些纷纷倒掉的声音坚固我们持守到底的信心。但我需要明确一个问题。当然,对这个系列“野心膨胀”、“婴儿巨人症”之类的控告无需注意,因为无论“野心膨胀”怎样反应了“名望集团”及其虾兵蟹将的“权力神学”,也无论“婴儿巨人症”怎样是“你是婴儿我是巨人症”,都是友拉革罗应该有的特色。“巨人”只是那些“大儿子”要吃的腐鼠”和他们的未得之地并因此产生的淫者见淫的焦虑和敏感。我要明确的问题是,从始至终,我们从来不会将路德及其神学偶像化,我们不是要把一个偶像介绍给中国教会,就像加尔文主义者高举加尔文及其神学那样。我们的目的很简单,第一、路德神学不是改革宗“介绍”的那样,我们要将真实的情况讲出来;第二,路德神学中有一些特别的领受,值得中国教会借鉴——因为我们相信圣灵在教会历史中工作——而这方面的推介工作实在乏善可陈。我深深知道,当人们被告知长期以来所“信”的有些重要的部分,不过以讹传讹;特别是那些瞎眼领路者,必然嫉恨不已。我们只是求神继续同在,因为我们所信的神,“是那察看人肺腑心肠的”;是“那圣洁,真实,拿着大卫的钥匙,开了就没有人能关,关了就没有人能开的”(启示录2:23、3:7)。阿门!

一、施恩具(恩乘)的基本概念

感谢主,我们今天来到了悬崖系列的第二站。第一篇文章在逻辑上预留了一个悬念:那信心的位置在哪里?我们今天首先要明确两个基本概念。第一、称义等于得救的确据,但称义不等于得救本身。称义是得救的“本”,而人要得救要要有“因”(凭借),就是信。第二、这个“因信称义”的“因”不是“原因”的“因”,这个“信”不是加尔文主义和阿民念主义理解的“信”——不是“我信”,因为我信自然导致“人神合作”的谬论。这里有两个关键问题。第一、信也是出于神;第二、信的对象就是称义,不是“我相信我信了”,而是“我接受我被称义了”。关于这两个问题,是2012年2月19日和26日的两次主日证道的基本主题。我在这些讲章中,也简单谈论了一个渐进偏转以弗所书2:8“恩-信-行”的神学进路:天主教-行、基督教-信、新改革-恩。将恩典重置为我们信仰的对象和得救的唯一确据,并不排除信心不可或缺的价值,只是将信心不要看得过于当看的。2012年2月26日的主日证道,我会重点讨论何为信心,并涉及信心的保守与增长问题。一方面,这篇讲章重点在“为我们的信心创始成终的耶稣”;另一方面,这篇讲章简明扼要地提及信心创始成终的施恩具(恩乘)问题,而就是在这个重要的问题上,加尔文主义和路德神学更是泾渭分明。

1、定义

David J. Valleskey在阐述The Means of Grace这个核心概念之前,重申了得救的两个基本方面。一方面是称义作为得救的确据: God in his overflowing grace has declared the whole world to be not guity because of Jesus’ substitutionary life and death.(上帝在祂丰盛的恩典中宣告,由于耶稣的生命和受死之代赎,整个世界不再归罪)。另一方面是信心作为得救的必要媒介:By Spirit-given faith and by faith alone, the individual sinner receives the full benifit of Jesus’ finished work: forgiveness of sins, a right standing with God, assurance of life eternal(靠着圣灵所赐的信心并唯独信心,个体罪人领受基督完全的工作果效:赦罪、与主同在和永生的确证).但现在留下一个问题,就是圣灵上帝怎样将信赐给我们(The delivery system)。这是路德神学特别关切因而与加尔文主义及其同父异母兄弟的重要区别之一。

这个“转换系统”(The delivery system)就是The Means of Grace,有人将之翻译成施恩具,我曾将之翻译成“恩乘”。这是David J. Valleskey对施恩具的定义:The way by which the Holy Spirit of God offers and confers to the individual all the blessings procured by Christ through his 。的道路)。换言之,上帝借着施恩具对我们的信心创始成终。这一方面启示我们,信从起源上是神所赐的,另一方面,信的内容或对象,或者圣灵引领心灵的方向,是基督并祂钉十字架;而施恩具是连接我们信心和十字架的桥梁,再一次将我们带回“得救的确据:称义”。离开这两个基本方面,都不是我们这里讨论的信心问题。

David J. Valleskey说,严格意义上,只有一种施恩具,就是福音。罗马书1:16-17,“我不以福音为耻。这福音本是神的大能,要救一切相信的,先是犹太人,后是希利尼人。因为神的义,正在这福音上显明出来。这义是本于信以致于信。如经上所记,义人必因信得生”。;“他已经把死废去,借着福音,将不能坏的生命彰显出来”(提摩太后书1:10b);“弟兄们,我如今把先前所传给你们的福音,告诉你们知道,这福音你们也领受了,又靠着站立得住。并且你们若不是徒然相信,能以持守我所传给你们的,就必因这福音得救。”(哥林多前书15:1-2)。这福音的中心,就是基督死而复活(哥林多前书15:3-8);“3 主所爱的弟兄们哪,我们本该常为你们感谢神。因为他从起初拣选了你们,叫你们因信真道,又被圣灵感动,成为圣洁,能以得救。神借我们所传的福音,召你们到这地步,好得着我们主耶稣基督的荣光”(贴撒罗尼迦后书2:13-14);“因为我们的福音传到你们那里,不独在乎言语,也在乎权能和圣灵,并充足的信心,正如你们知道我们在你们那里,为你们的缘故是怎样为人”(帖撒罗尼迦前书1:5)。离开围绕十字架的福音,就不可能有信心和信心的增长。神迹并不能让信心创始成终。律法不是施恩具,但律法使人知罪(罗马书3:20),是福音的必要预工。但讲律法的目的是传福音。

2、内容

但何谓福音呢?路德神学根据圣经将福音列为两个方面:The Word(圣道)和The Sacraments(圣礼,包括圣洗礼和圣餐礼)。奥斯堡信条五条第二款:Through the Word and Sacraments, as through instruments, the Holy Spirit is given, and the Holy Spirit produces faith, where and when it pleases God, in those who hesr the Gospel(中译:因為藉著道和聖禮,好比器皿一樣,聖靈得以賜給人;祂隨時隨地照上帝所喜悅的,在聽福音之人的心裏生出信來:這信,就是說,上帝非因我們自己的功勞,乃因基督的緣故稱那凡相信因基督的緣故得蒙恩寵的人為義)。David J. Valleskey进一步解释说:To speak of the means of grace, then, as the gospel in the Word and the sacraments, adequately and clearly describes how God offers the forgiveness won by Christ and creats the faith to accept that forgiveness(那么所谓施恩具,就是在圣道和圣礼中的福音,充分而清晰地表明上帝怎样将基督赢得的赦罪赐下,又怎样重造接受赦罪的信心)。路德秉承奥古斯丁的传统,将圣礼视为可见的圣道(The visible Word),二者果效相同(罗马书10:17,提摩太后书3:15,彼得前书1:23;使徒行传2:38;提多书3:5;彼得前书3:21;马太福音26,:26-28)。

因此在路德神学的基要真理课程中,存在这样一个序列:传道、洗礼、进一步证道、圣餐礼。而且我们强调,只有借着施恩具,出于上帝的神迹才可能发生。而最重要的神迹就是罪人的重生和成圣。而若非借着施恩具,信徒只是假信徒,或者,还没有真信。施马加登信条(Smalcald Articles)第三部分第八条写得非常彻底:“除了藉着圣经中的道以外,上帝就不将祂的灵或恩赐给任何人,好使我们可以抵抗狂热份子,这些狂热份子夸口说,他们是在这道以外和听见这道以前,便受了圣灵,如是他们就论断圣经,任意谬讲这道,如闵次尔所行的,和现在许多人还在行的。这些人要做圣灵和字句当中的伶俐审判者,却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总而言之,狂热从起初直到世界的末了,种在亚当和他的子孙里面,是由那古龙注入他们里面的,是所有异端,尤其是教皇制度和穆罕默德之异端的源头,生命,和力量。所以我们应当常常坚持,上帝只愿意藉着说出来了的道和圣礼来对待我们。凡在道和圣礼以外被赞美为圣灵的,便是魔鬼本身”。但愿这些道理能成为永远的警醒。

二、加尔文主义的基本弯曲

我们很容易将施马加登信条所提醒的那些问题归诸于灵恩运动,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我们将看见,加尔文主义在这方面,怎样开了灵恩运动的先河。David J. Valleskey在“关于施恩具的错误观念”(Faulty concepts of the means of grace)一节中,重点论述了这个问题。可以想见,这一次站在路德神学对立面的仍然是天主教、改革宗和阿民念。这些分歧涉及两个根本性的问题:第一、你如何确知上帝与你同在?第二、是根据内在经验、主观感受或人的行动,还是根据外在、客观的上帝应许?天主教、改革宗和阿民念不同程度地把人的回应作为答案,不过我们重点说说加尔文主义在施恩具上的“暗中偏转”。Calvinistic, or Reformed, theology separates regeneration from the means of grace. It speaks of an immediate, i.e., without means, rather than a mediate operation of the Holy Spirit(加尔文主义,或者改革宗神学,将(信心的)再生从施恩具中剥离出来。它教导一种无中介的圣灵直接行动,而不是圣灵媒介性的工作)。

这是什么意思呢?路德神学强烈谴责这种狂热的想象,就是以为人可以离开上帝的道和圣礼,就可以与主亲近,与主同在,被称义和得救。不过加尔文主义并非明目张胆地放弃施恩具,而是让人内在的、无媒介的主观经验和外在的圣道合作。David J. Valleskey推荐了一位当代颇具影响的加尔文主义神学家,让我们借着他对“改革宗信条”(Reformed Dogmatics)阐述,来看一看加尔文主义的“半媒介再生神学”。借着这些观点,我们可以进一步面对这个指控:为什么要批判加尔文主义。Herman Hoeksema是荷裔美国人,代表作品是Reformed Dogmatics(Grand Rapids: Reformed Free Publishing Association, 1966)。在台北等地的“改革宗神学院”的课程目录中,Herman Hoeksema是改革宗的教授和学生喜爱的人物之一。但像很多加尔文主义者一样,只有非常熟悉改革宗神学的人,才能正确评估改革宗神学中的这些极端主义错误。Herman Hoeksema在他的教科书中关涉施恩具一事有如下“酣畅淋漓”的高论:

Regeneration is an immediate work of the Holy Spirit, independent of the preaching of the Word (p. 642). I takes place in the very depth of man’s existence. It is a new birth, a being born from the very start, … It precedes all mediate work of God in us, … It consists of an infusing, implanting, of new life (p. 462). Regeneration is not even as such a matter of a person’s own experience, seeing that it does not take place within, but below the threshold of his consciousness(p.462)。Herman Hoeksema的意思很清楚:再生是圣灵无中介的工作,完全独立于道的传讲。这个更新过程根植于人的灵魂深处。这是一种新生,从最初就存在,它先于上帝在我们里面任何的中介性工作,它形成于一种注入式的、灌输式的新生命。再生问题甚至不属于个人自己的主观体验,因为它并非生于内在,而是属于个人先验良知领域。

Herman Hoeksema阐述的加尔文神学对圣经启示的真理几乎是颠覆性的。第一、加尔文主义在承认人完全败坏的同时,对人的先验良知以及理性能力,却同时留下了巨大的卷土重来的可能性。无论他们的再生神学还是系统神学,无论是他们宣称什么,更根据他们怎样宣称,我们都能看见,一方面,人的良知与神的救赎合作完成救恩;另一方面,人的理性重新整理了上帝的“基要真理”并将之放在圣经66卷书“松散的启示”之上。第二、这种“先验的新生命”,使传道变得无足轻重,甚至毫无意义。既然圣灵可以撇下施恩具独立在人里面工作,传福音的价值就没有了。不过Herman Hoeksema似乎不敢这样极端,他说:福音的目的是引起新生命中的种子发芽(the sprouting out of the seed of the new life,p,463)。David J. Valleskey就此评论说,That is, it helps the already regenerated person to grow in his or her Christian life. In orther words, the gospel in Reformed thinking has more to do with sanctification than justification. 那就是说,福音的价值在于帮助已经重生的人在其基督徒生命中继续成长。换言之,对改革宗思想来说,福音更是一个成圣的问题,而不是称义的问题。诸位应该同时注意,这种观念如何为社会福音以荣耀上帝的名义大行其道留下了空间。第三、已经有了重生的种子的人,使洗礼变得不再重要,至少不再作为圣灵借以使人重生的施恩之具。正因为如此,Herman Hoeksema从不讳言他对洗礼作为再生媒介的蔑视。事实上,加尔文主义的教会普遍流行一种轻视圣礼的传统,对他们来说,无论是圣洗礼还是圣餐礼,不再是圣灵在人身上工作的必要媒介,而是人按理性和情感需要的外在记号或象征。

也许你已经注意到,加尔文主义在施恩具问题上,位置在天主教与灵恩派之间,三者以不同的理由和姿态,分享了“人神合作”的流行观念。另一位更著名的路德神学家Francis Pieper这样评论加尔文神学和教皇神学之间的联系:Rome conceives of saving grace as a current which flows into man by way of the many Papistic means of grace if man “does not place an obstacle in its way”, while Calvinism thinks os saving grace as a current which, like lightning strikes immediately and hence irresistibly. Both take saving grace to mean, not the mercy or favor of God in Christ, but a good quality implanted in the heart of man (Christian Dogmatics, Vol.3,1953, p. 121)。罗马天主教将救恩视为一种激流,借着教士的施恩之举,若人不自我设防,注入人心。而加尔文主义的救恩激流更像闪电,直接光照,不可抗拒。二者皆将救恩贬低,未能尊之为上帝在基督里的怜悯和恩典,而是根植于人心的良善品质。不过加尔文主义和灵恩派之间的关联很少有人注意,因为前者常常以灵恩运动的主要敌人自居。然而,如果说灵恩派倾向于100%的脱离施恩具的圣灵异象,加尔文主义为此贡献了50%的预备。

David J. Valleskey对加尔文主义的批判到此基本转介完毕。“悬崖系列之三”重点推出的路德神学家是Carl Ferdinand Wilhelm Walther (October 25, 1811 – May 7, 1887)。Walther是Lutheran Church – Missouri Synod的第一任主席,他是当代路德神学的奠基人,更是北美路德神学秉承德裔传统的代表人物。他广为人知的代表作品是The Proper Distinction Between Law and Gospel。这本书在上个世纪80年代末香港卓越出版社出有中译本,书名是《律法与福音》。这本书也是路德神学院学生的必读书。有两个问题现在这里与大家分享。第一、与加尔文主义的“要义”体系完全不同,“律法和福音”是路德教会传福音的基本内容;换言之,不是争辩上帝存在等神学问题,而是完全遵循“认罪悔改信基督”这一圣经启示的宣道路线。第二、背地里对路德神学的指控,表面上对路德神学的“友谊”,都是谎言。我们在Walther的系列论文中能看见何为真正的路德神学,而Walther持续不断地表明了他对加尔文主义的警惕和厌恶。在反对教皇制的残酷斗争中,Walther敏锐地看见了教皇主义不可能随着改革时代的到来而彻底终结,事实上,加尔文主义继承了很多教皇思想,将之注入了现代教会的肌体。欧美的陷落不是一天完成的。

任不寐,2012年2月21-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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